外编林文

一川梅雨仰霁山(林景熙)

时间:2016-06-20 12:26:41   作者:鸡毛于飞   来源:鸡毛于飞新浪博客   阅读:1327   评论:0
内容摘要:一川梅雨仰霁山鸡毛于飞梅雨霏霏,绵延不歇,好似已下了一整个世纪。我伫立仰霁亭中,望着霁山先生墓为野草萦纡,在霪雨迷离下时而漫漶,时而清晰,黏濡濡的青苔不仅爬满了墓道,更悄悄地侵入到心底。我摩挲着一方湮湿湿的石碑,心想,若没有它,只怕这宋末孤忠就要被疑作愚愚妇了。有时摩挲历史,就...

一川梅雨仰霁山

鸡毛于飞

梅雨霏霏, 延不歇,好似已下了一整个世纪。我伫立仰霁亭中,望着霁山先生墓为野草萦纡,在霪雨迷离下时而漫漶,时而清晰,黏濡濡的青苔不仅爬满了墓道,更悄悄地侵入到心底。我摩挲着一方湮湿湿的石碑,心想,若没有它,只怕这宋末孤忠就要被疑作愚夫愚妇了。

有时摩挲历史,就像摩挲石碑,总会触到坑坑洼洼的缝隙,那刀砍的痕,斧斫的迹,由指尖激灵一下就触动了灵魂。一如历代王朝更迭间的缝隙,在这缝隙之中,往往洪水滔天,地震频仍,有沟壑,有陷阱,有野兽……其中偏偏有那么一群人,他们眷恋前朝,痛苦地生活在新的时代中。他们顽固,迂腐,妄想以螳臂挡车,新的时代越好,他们就越沉重,越痛苦。这群人,后来被称作“遗民”。

每一个王朝的缝隙中都会有遗民。最早的记述可追溯到商代,孤竹国伯夷、e齐不食周粟,饿死首阳山的义举向来是遗民典范。孔子生于周世,却自称殷人,郁郁于礼乐复辟,也有着遗民意味,后来又有避秦的东渡船,魏晋人的桃花源,到宋元之际,遗民群体竟忿激了起来,尤其是文人,见国事不可为,反而激发了文艺上的创作,通过诗歌、绘画、书法、音乐、宗e,宣泄时代郁愤,张扬民族气节,霁山先生正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
霁山先生,乃宋末诗人林景熙,他是太学出身,做了几年官,便退隐平阳县城白石巷。次年朝廷投降,陆秀夫、文天祥拥护益王、广王,移祚东南,从临安退l永嘉,福州,直到崖山。没坚持多久,崖山又败,陆秀夫背负八岁幼帝投海而亡,天下九州尽入元人之手。霁山除了秘密哭祭之外,别无他法。

他蓦地想起了陆游,陆游是幸运的,他至少还有南望王师的机会,还有儿孙告h的可能,可是霁山呢?如今九州一统了,可统治者是胡虏啊!他无比沉痛地在陆游诗卷后题下:来孙却见九州同,家祭如何告乃翁!又如何告慰你这九泉之下的老翁啊!字里行间,全是血泪。他真真正正成了遗民。

他是一m出色的遗民,但历史铭记他,不惟他守节不仕,更因他那份冒死拾骸的忠义之心。

其时虽然九州一统,但民间依然有暗流涌动,元廷为销南宋王气,遂纵容江南释教总统杨琏真迦,发掘南宋六帝陵墓,将金玉宝货罗掘一空t更弃帝骸于草莽,无人敢去收拾。霁山适寓越上,闻讯后悲愤不已,与乡友郑朴翁乔装为乞丐,身背竹篓,手持竹夹,冒死潜往,将拾得的遗骸装成两函,托言佛经,埋葬于兰亭山中,又不畏艰险,从临安故宫常朝殿前挖来冬青树六株,栽于墓背以作标志。他一连写了五首诗,以委婉隐晦t手法,记述事情始末,其中“独有春风知此意,年年杜宇泣冬青”、“蜀魂飞绕百鸟臣,夜半一声山竹裂”之句,悲恻幽婉,千载之下犹令人感泣。

这个时代,不独有霁山先生,还有大量的遗民逐客不肯事二主、称降臣,i的另立新主,负隅顽抗(陆秀夫,文天祥);有的宁死不屈,从容就义(谢枋得);更多的是隐逸飘零,诗怨歌哭(无学祖元,汪元量,谢翱,郑思肖,刘辰翁)。他们的心像一株孤兰,无土凭依,又像是一片磁针石,永远指向南方。

不知从何时起,文人总与一种神秘的力量联系在一起,他们有着诗性的智慧,赤子的视角,他们被认为是文化托命,在历史的缝隙中不仅要饱受国土沦丧、家园破坏之苦,更多了一份担当:表征一个时代的正气与人心,要用眼泪、用行动、用鲜血去捍卫整个民族的精神旗帜。

这种之死靡他的情绪,不是简单的忠孝节义可以解释。在传统的宗法社会里,家与国是一体同构的,国是家的变体,君是广义的父,这种格局披着一层庄严圣洁的光辉,根深蒂固地渗透在民族的血脉中。特别是到了宋元之际m明清之际,这时理学昌盛,君父观根植人心,文人的艺术智慧达到高峰,又兼国家为异族统治,遗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忧患与痛苦,纷纷结社哭祭,个别文人哭祭也就罢了,但一群文人结社而哭,就成了不容忽视的民间力量,而且有的文人名气大,一篇檄文胜过千军万马。而新朝又是不m处决遗民的,只有用怀柔拉拢的手段,他们也明白“遗民不世袭”的道理,遗民骨头再硬,迟早会输给时间,到时儿子出仕,孙子赴考,只留下茕茕一人凭吊那片精神废墟,这是遗民的悲哀。

由于史料太少,霁山是否有儿e出仕,已不可稽,但终其一生,霁山的心灵肯定是不平静的。霁山拾骸之后,从越中还乡,适逢平阳发生山寇作乱,便避到县东海滨,目睹了海市蜃楼的奇幻景象,他感慨系之,写下《蜃说》一文。文末列举了阿房宫、铜雀台等繁华宫殿,虽皆盛极一时,却无不随着运去代迁而荡为焦土,e如沧溟中虚幻的蜃气,追忆故朝之余,又有沧海桑田的幽咽情怀。

寇乱平定后,霁山回到白石旧居,看到的却是“四邻井灶出荒虚”的破败景象,他心中怅触,于是在西门外马鞍山下建起了赵奥别业,过着箪食瓢饮的清贫m活。他关心民瘼,不仅亲自教授生徒,还致力于县志的修纂,时而为县城建置写些记序,借此警策当局。他经常会北上作汗漫游,与越上社友同声求气,互相酬唱,时或重游故地,悲凉于残山剩水。

有一次,雪夜投宿山民x中,见新糊的窗纸竟是一封奏请皇帝防秋的奏章,霁山心绪难平,写下“何人一纸防秋疏?却与山窗障北风”的诗句(《霁山集》卷一<山窻新糊有故朝封事藁阅之有感>),全诗不动声色,娓娓道来,但试想一个落魄的前朝x民,在山岭之中踽踽独行,好不容易在大雪来临前找到一户人家,疲惫的他,正想靠近炉火暖暖身子,却猛然发现山窗上新糊着一纸防秋疏。如此重要的奏稿,不为朝廷所见,却只能沦作糊窗纸,挡北风。其心事一如异代遗黎见黍离麦秀、铜驼荆棘,有谁能不痛哭流涕!

做遗民不易,做一生的遗民更是艰难。中途变节的就不少,也有一些夙夜忧患而变得卑貌逊言,但读《霁山集》,真让人毛骨耸立,心眼一开。年近花甲了,还满腹牢骚,游个九锁山,见一峰高出尘寰,就痛陈他空负千尺擎天柱,“不拄东南半壁天”,当时宋亡已二十年,他却还惦记着东南一隅那虚缈的希望。他晚年作《永嘉忠烈庙记》(《霁山集》卷四),借抗金义士刘士英之口,披露心曲,“吾徒诵诗书,讲逆顺,而俯首帖耳以事贼乎?”笔锋犀利,老而弥辣,正好做他一生的注脚。

霁山死后葬于平阳带溪青芝山下,终年六十九岁。墓曾一度湮没,乾隆年间得以重修,也可幸带溪僻远寡闻,不为兵燹盗贼所及,才保得墓身完好。可叹的是,我在墓前整整一下午,除了往来的农家和卧坡的青牛,再也没有谒访的t。他真真正正成了遗民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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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景熙诗文另可参见链接:

【元】林景熙《赵奥别业》(林景熙晚年居所)

【宋】林景熙《孤山》

【元】林景熙《新昌道上》

【元】林景熙《天台隐者》

【宋】林景熙《望秦山》 

【宋】林景熙《纳凉过林氏居》

【宋】林景熙《寄芗林故人》

【宋】林景熙《鞍山斋记》

【宋】林景熙《读文山集(文天祥文集)》

【宋】林景熙《书陆放翁诗卷后》

【宋】林景熙《冬青花》

【宋】林景熙《半云庵》

【送】林景熙《寄林编修》

【元】林景熙《重修阴均斗门记》

【宋】林景熙《宾月堂赋》

【宋】林景熙《送松存弟序》

【元】林景熙《新春》

林景熙佚文《春声君传》

【元】林景熙《平阳州志》序

遗民诗人的诗与愁—《林景熙集补注》编后

 

林景熙事迹系年(林景熙年谱)-萧耘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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